滚滚

cp安默
看文去子博*/ω\*

一篇生贺

一篇生贺

 

依然不知道起什么文名的我(每天醒过来就在想文名)

 

你的要求:

 

赤黑only……√

 

用赤司捡到二号那个梗衍生下去……√

 

虐!!!虐!!!一定要虐!!!……对不起好像没做到

 

不要有第三者……√

 

he!!!he!!!不he绝交!!!……√

 

番外要赤司暗搓搓想让哲也叫“老公”……√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0

 

赤司征十郎捡到了一只狗。

 

他那天下楼时,半天等不到车,于是掏出手机给司机打电话:

 

“在哪里?”

 

司机听起来又急又气:“少爷对不起,你等会儿,你再等会儿……我马上……哎哟!”

 

那边一阵鸡飞狗跳。

 

赤司挂了电话,举步朝停车场走过去。

 

司机趴在地上,满头大汗,手臂伸进车底,嘴里骂骂咧咧。

 

赤司征十郎看了一会儿,淡淡问道:“怎么回事?”

 

司机被他的声音惊得跳起,支支吾吾,指指点点,却是说不清楚。

 

赤司皱眉。

 

像是为了回应他的问话,车底传出一声小小的叫声。

 

“呜”。

 

赤司挑眉。

 

“车下面有一只狗。”司机弱声解释道。

 

许是冬天严寒,一些小动物常钻进车底发动机下取暖。流浪狗、流浪猫这种行为倒是没什么势利眼,既不嫌贫爱富,也不畏惧强权,绝对的一视同仁,哪辆车暖钻哪辆,故而此番意外自然绝不是因为看上了赤司集团的财力或权势——车子刚刚停好,司机只等发车接赤司家的大公子,也没有熄火,一只小狗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入了车底,怎么叫都不出来。

 

流浪的东西,无论是人还是动物,在哪里都是人憎鬼厌的。

 

像司机这样用木棍捅、用手抓的行为,比起一些车主看也不看直接开车走人其实已经不算粗暴,但是如果是一个爱心人士站在这里,一定会去买一些牛肉干来诱哄——这样的法子反而更加有效。

 

赤司面无表情,走上前去,踢了一脚底盘,冷声说道:

 

“出来。”

 

司机默不作声地站着,也不敢劝阻。

 

车底下又是轻轻一声呜叫。

 

然后在司机目瞪口呆的神情下,一团黑乎乎、破破烂烂的小东西就从车底下滚了出来。

 

这团东西又黑又脏,毛纠结在一起,裸露出身体上的一些血肉模糊的伤口。

 

哪里是脑袋都瞧不太清。

 

它扭过身子来,唯一明亮漂亮的一双蓝色眼睛,湿漉漉地望着赤司。

 

赤司的呼吸忽然就一滞。

 

——“你叫什么?”

 

——“……黑,黑子哲也。”

 

 

一只狗,怎么会长得像一个人呢?

 

赤司想不通。

 

这样思考的时候,他已经把这只狗带回了家。

 

绿间真太郎,二十三岁的临床医学博士,天纵奇才,论文被各大学术网站争相转载,Y大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名誉教授,获x奖、xx奖,与xxx奖……被老同学一个电话叫到赤司家老宅,给流浪狗打疫苗检查身体。

 

“我今天不可以碰狗。”绿间真太郎严肃地说。

 

赤司点头:“它怎么样?”

 

“我不可以碰狗。”绿间又重复了一遍。

 

赤司颔首:“知道了,它怎么样?”

 

绿间真太郎:“……”

 

那只狗被洗干净放在桌上的一团布里。

 

——更丑了。

 

它听见两人说话,扭头过来看着他们。

 

绿间对上那双蓝色的大眼睛,倒抽一口凉气。

 

“它怎么样?”赤司继续问。

 

“……我带它去正规检查一下。”绿间答道。

 

赤司伸出手去。

 

小狗看看他,身子因为刚洗了澡有点发抖。

 

赤司伸出一个指头。

 

小狗抬头,用沁凉的鼻尖轻轻蹭了蹭他的指尖。

 

“还算亲人,”绿间说了一句,“家养走丢的吧。”

 

赤司点点头,若有所思。

 

黑子哲也当初到赤司家时也是这样,小小一个缩在角落里。

 

一般来说流浪孤儿,性子都要较平常孩子阴僻些许,也有这样那样的坏习惯,拉回来放在大家庭里当小少爷一样供着,自然有些古怪。然而大公子要个玩伴,那是谁也没办法说一个“不”字的。

 

不过自然也没有人主动亲近他、喜欢他。

 

好在小黑子也不讨人厌,除了在赤司面前,他很识趣地,尽量不让自己产生一丁点儿存在感。他性子本就安静内敛,这样刻意隐藏之下,更是少有人意识到他的存在,然而只要赤司征十郎说一句“过来”,他就小步跑过来,也不问缘由,呆呆看着赤司。

 

就像赤司养的一只小狗。

 

黑子哲也是赤司他爹为了再婚送给他儿子的歉礼。

 

——为了让他儿子有个玩伴,不觉得自己受到冷落。

 

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,黑子自己也知道。

 

然而他刚来就给赤司征十郎招了个弟弟,赤司继母喜上眉梢,他爹也高兴得很,连带着对黑子也有了好脸色——赤司的脸色却很不好。

 

小黑子也很忧虑。

 

于是有一天临睡前,他小心翼翼问赤司:

 

“少爷,你有了弟弟以后,我还可以留下吗?”

 

那一瞬间赤司颇有几分哭笑不得,他这才意识到,果然人跟人不一样——面对同一个问题,连担忧的东西都不一样。

 

“如果你听话的话。”赤司有意逗他。

 

小黑子却很认真:“我听话,哲也很听话。”

 

“怎么听话?”赤司顺着他问。

 

“少爷要我做什么,我就做什么——听少爷的话。”小黑子乖乖地、一个字一个字地回答。

 

赤司现在想想,要是这个人没那么听话就好了。

 

可惜现在这只狗也很听话。

 

它身上有寄生虫——虽然不多,但是扒开毛来看皮肉——惨不忍睹的感觉。

 

狗太小,不能打麻醉。赤司看着那几个医生粗鲁地将它的皮肉拎起一道挤来挤去,挤出一条条白色的蛆虫来。

 

它小声地叫唤,声音却很细很尖,目光颇有些茫然无助。

 

赤司看得皱了皱眉。

 

说来奇怪,就是这一皱眉的动作,那小狗居然就没再叫唤了。

 

几个医生一开始还以为发生了什么,低头去看它时,却看见这小狗紧紧地闭着嘴,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赤司。

 

“它知道你嫌它叫得烦了,”一个医生笑,“很听话呢!”

 

赤司不置可否,静静地看着他们动作,心里忽然有些难受。

 

所有人都说,黑子哲也很听话,说赤司征十郎最厉害的手腕不是拆卖,而是养了一个听话的特助。

 

他忽然觉得,自己对黑子说过的最伤人的一句话,不是“不行”,不是“不信”,甚至不是那句让他走——而是一句“闭嘴”。

 

赤司父亲要给他订亲的时候,赤司还在暗中筹谋着架空他爹的位置——白天忙得天昏地暗,看见合同就感觉恶心;晚上一沾枕头就没了意识,完全没精力跟黑子说话。

 

他知道黑子在纠结什么、担心什么,但是他就是心里觉得,这人不敢说出来——这样正好,他也没有时间解释。

 

可是他猜错了。

 

那人不知鼓起了多大的勇气,憋了多长时间,才敢在他倒在床上时,小心翼翼地靠过来,试探性地环上他的腰身。

 

赤司拍拍他的头,道一句晚安。

 

于是那人的那句含在口里的不知道什么话便又憋了回去。

 

赤司半梦半醒间,终于听见他小小声声地说:

 

“赤司君,我有点害怕……”

 

他叽叽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。

 

赤司努力集中注意力听了一会儿,勉强听到“订婚”两个字,便觉得太阳穴一阵一阵地抽痛。

 

“……唉。”他听见黑子叹了口气,用那种一贯慢腾腾的声音说道:

 

“我知道这样很讨厌,可是我真的憋得好难受、好难受。”

 

他顿了顿,又说:

 

“——这里也难受。”

 

赤司觉得有些不耐,想到第二天早上还得跟一群老头周旋,正想发火,又想到若是发了火只怕更难收场,便又忍下来,紧闭双眼,只当自己已经入梦。

 

这人没有胆量说出来,这样嘟嘟囔囔抱怨,估计已经到极限了——赤司这样想道。

 

黑子果然不久就收了声。

 

赤司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。

 

然而那两句“好难受”不知为什么似乎一直还徘徊在他耳边,烦不胜烦,怎么样也不肯消失。

 

然后他听见那人在他背后叹息一般又说了一次:

 

“赤司君,好难受啊。”

 

这一句忽然就点燃了赤司的怒火,他捏了捏拳,忍了又忍,硬着声音说了一句:

 

“闭嘴。”

 

背后倏然便没有声音了。

 

房间安静了,赤司却没有睡着,反而更加清醒了。

 

过了很久,他听见黑子非常小心地坐起来,等了好一会儿,确定他没有被吵醒,这才一点点挪下床,开门出去。

 

又是很长时间。

 

就在赤司忍不住要起身去找人的时候,黑子进来了。

 

他走路总是极稳也极小心,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儿声音,如果不是赤司睁着眼看见,可能完全不会意识到这个人又进来了。

 

他小心地躺回床上,却不敢去就掀开被子,只怕凉气惊扰了床上的另一个人。

 

他就这么呆呆地合衣躺着,看着天花板;赤司睁着眼睛背对他躺着,目不转睛地盯着地毯。

 

连呼吸声都没有。

 

赤司不知为什么,总觉得这个人至少应该还会再叹口气,于是一直屏息等着——然而没有。

 

黑子再也没叹气,就这么非常安静地躺到凌晨,第二天早上像往常一样下楼给他做早餐。

 

其实当时的状况,哪里是没有时间解释——赤司看着小狗被放回毛毯上搽药,心中也终于轻轻放下一块。

 

他只是不想说——他知道他跟黑子完完全全是两种人:就像小时候知道继母怀孕时,他担心的是继承权,黑子却在没头没脑地担心自己因为他有了弟弟做伴便会被他抛弃。

 

所以当他在为夺权忙碌时,那个人还是在担心自己会被放弃。

 

——其实也不尽然。

 

赤司深深吸了口气,将手放到小狗的头顶,轻轻抚摸。

 

当时的他,就是在逃避——因为他分明已经做了选择,却不敢把结果告诉那个人。

 

 

 

 

1

 

赤司征十郎收养的流浪狗被起名叫“二号”。

 

这个名字有些没头没脑,有些猜到真相的绿间真太郎却在听到名字时,神色间便显出几分意味深长。

 

大约是年纪尚小,二号恢复能力很快,一个月后已经变成一只极漂亮的家养犬。

 

像真太郎评价的——二号极为亲人。只是这个被亲近的“人”有选择——它对赤司亲近中带着依恋和讨好,对赤司家的其他人则始终保持着适当的距离,与其说是乖巧,不如说是谨慎。

 

有时候赤司在家里的某个地方随口喊它一声,它便小跑过来,也不撒娇,也不摇尾巴,更不叫唤,只跑到赤司面前的地上停住,抬起头呆呆地看着他。

 

那双眼睛很漂亮——赤司最喜欢的,是那双眼里,从来只能看到他的倒影。

 

于是赤司偶尔会感觉到某种玄而又玄的东西。

 

比如二号喜欢折腾的那盆大型多肉,恰是黑子买回来送给赤司的十一岁生日礼物。

 

赤司自然不是什么热爱花卉的爱心人士,从来也只有黑子没事儿时晃荡过去摸摸泥砂,嘟囔一句便去打水来浇,过些日子又拿着园艺剪在阳光下对着叶子挑来挑去,把烂掉的埋到土里作肥料。

 

多肉好养活。

 

黑子走了这么久,最初那几个月都没人去管那盆长得胖乎乎的东西。赤司魂梦颠倒,等到他收敛心神,想起来去看时,那盆多肉竟然还活着。

 

——只是模样凄惨。原先胖乎乎的样子全没有了,下面的叶子萎了许多瓣,惟剩上面几瓣小的看起来还有些生机,然而下面仅剩个光秃秃的杆,并几片欲掉不掉、失尽水分的叶子,看起来很委屈。

 

那个时候赤司也觉得这盆多肉很像黑子——看起来没骨头,软乎乎,实际执拗坚强,只要稍有一点点养料便会十分努力地坚持下去。像赤司这种不爱浇水的人,都养得起。

 

可是再好养活,也不可能无休止地坚持,如果一直没有水,总有一天它也会枯死——它是一直很努力很努力地想要活下去,无奈主人太不尽心。

 

所谓物似主人形,一盆植物像他也便罢了,现在一只捡回来的流浪狗居然也像他。

 

放在别人身上,大概相信是缘分或者撞邪。

 

赤司征十郎很理智,他知道这跟所有唯心的古怪都没关系。

 

青梅枯萎,竹马老去,从此我爱的人都像你*——他生活中所有的东西似乎从某一刻起,便全都与那人产生了联系。

 

赤司出去遛狗,二号很奇特——其他狗一出门就像脱肛的野马,如果没拴链子,风一阵似的便不见了;二号则总是跟在他脚侧,甚至不会跑到前面,就这么紧紧贴着走,紧到有时候赤司一迈脚转弯都可能踩到它。

 

有一次终于不小心踩到,二号下意识叫了一声,声音却不大,而后瘸着脚一蹦一跳,继续默不作声地跟着。

 

赤司猛地停下脚步,低头看它。

 

二号左后腿发抖,稍稍抬起,站不太稳的样子。

 

赤司深吸了一口气,俯身把它抱起来。

 

那年他陪几个长辈去求签,法明寺的主持说他戾气太重,容易伤到身边的人——他当时不以为然。

 

——现在信了。

 

不是怪小狗贴得太近,是他走得太快——走得太快了,总会不小心伤到的。

 

所有人都知道赤司家如今的当家人捡到一只长得像哈士奇的柴犬,爱得不行,走到哪里都带着。那只狗也通人性,亲人却不粘人,从不吵闹,不必拴绳子都会跟着走;名字却起得古怪,叫“二号”。

 

坊间传言推测原因,猜测大约是以前养过一只狗,名叫“某某”,后来这只狗丢了或死了,于是又得一只,起名叫“某某二号”,原先那只的名字却不再舍得叫,于是直接叫“二号”。

 

这只狗聪明到好像成了精,被宠得过分——但从不恃宠而骄。它被带到办公室里,便乖乖地窝在阳台上,不发出声响,也不会凑过去趴在赤司腿上摇尾乞怜,只有趁人进出办公室的空隙,悄无声息地溜出去上厕所。唯一主动亲近的一次,是赤司因为胃疼趴在桌上昏睡过去,醒来的时候躺在家里,二号站在床旁的凳子上,不住低头舔他手心。

 

见他醒过来,二号很高兴,破天荒地叫了一声。

 

送他回来的秘书很惊喜:“哎呀?二号还会叫呢?它跑出来咬我裤脚的时候,一声也不出,我先还以为它不会叫唤。”

 

赤司心中一动,伸手去摸二号的头。

 

二号虽不主动亲近,但如果赤司伸出手去,它一定会把身子凑上来。

 

可能是太高兴,二号把头凑过来时,又忍不住舔了舔他的手指。

 

赤司勾了勾嘴角,拍拍枕头。

 

二号跳到床上,小心地窝在他的颈侧。

 

秘书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离开了。

 

于是坊间又有传言,说这只狗被宠上了天,一贯洁癖严重的赤司大公子与它同寝,允许它舔自己的手心甚至脸颊、在自己的膝上小憩,亲自给它洗澡刷毛……

 

这个据说曾经连棵多肉都险些养不活的赤司征十郎,如今居然也能自己养一只小狗了。

 

赤司征十郎的异母弟弟听了,阴阳怪气地评价一句:“当初有‘人’不要,现在拿只狗宠得跟人似的,也不嫌瘆得慌。”

 

其实不是。

 

人在某些时候总要面临一些选择,这些选择无所谓对错,只有关于得失。赤司不是选择困难症,但是这种选择却也确实令他无所适从过。

 

有人说,用抛硬币来进行选择是一个好方法,并不是因为它能告诉你答案,而是因为当你抛起它的一瞬间,你就会知道,你希望它是什么。这句话其实也不对,如果抛硬币能够解决问题,赤司自己一个月的零用兑成硬币,可以从现在这一顿吃面还是大米,决定到他和黑子八十岁的时候应该买哪一个牌子的轮椅。

 

黑子以前兴致勃勃地跟他说几十年以后,要去哪里、去买什么、去看什么,赤司还觉得有点古怪——那时他还不在现在的位置上,总觉得忽然就这样把未来几十年的事情事无巨细、循规蹈矩地拟定,其实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。

 

黑子自己去逛街,看见一对老头老奶奶的拐杖,觉得很有意思,就回来跟赤司说,准备买一对这样的拐杖留着以后用,还问赤司想要哪个颜色。

 

世界上有很多道理,父母说了一遍又一遍,孩子却总是左耳进右耳出,这是因为如果不亲自去实践感知,孩子永远不知道某件事的错究竟有多严重。

 

就比如有人当年告诉赤司征十郎——用刀从心脏上挖一块肉下来是很疼的——他知道,他只是觉得自己承受得住。

 

赤司征十郎从来不用抛硬币,他一直很清楚地知道他要的是什么——从他母亲最后一次叫他的名字,另一个女人却在病房外大吵大闹的时候,他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。

 

所以为了得到那个东西,中间所有,都无关紧要——也都“必须”无关紧要。

 

政商联姻,这是对于大家族来说最合适的联姻方式。赤司征臣当初一门心思借他儿子跟露仁家联姻扩大赤司家的影响,却不知道他儿子早已自己与露仁家搭上线,只为借势买空,把自己一直追求的那个位子抓在手里。

 

所以当时赤司征十郎在做出决定的时候,他听见心里有个声音在十分冷静地跟他说:

 

赤司征十郎,你知不知道,用刀从心脏上挖下一块肉来,是很疼的。

 

当时他的回答是,知道。

 

直到现在,他依旧不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是错的,但是他后悔了,他觉得自己错了——错不在选择本身,而是他突然竟发现,自己已经承受不起了。

 

 

 

 

2

 

二号来了以后,赤司终于第一次梦见黑子。

 

他睡在书房,感觉有人悄悄凑近过来。

 

呼吸温热,身上有一股可爱的牛奶味。

 

赤司等着他的嘴唇偷偷贴上来,便缓缓睁开眼睛。

 

黑子睁大的眼里有几分失措。

 

赤司看着他这样可爱的模样,心里就很柔软。他轻轻咬了咬这人的嘴唇,而后托住他的脑袋,将吻印在他的眼睫上。

 

“哲也很久没有偷亲我了。”语气里带着些小小的抱怨。

 

黑子“咦”了一声,乖乖任他吻着,嘴里讷讷答了一句没头没脑的“对不起”。

 

“那么要怎样惩罚你。”赤司歪头。

 

黑子看上去有点忐忑,又轻声诺诺地道歉。

 

“罚你再偷偷亲我一次好了,”赤司认真强调,“要偷偷的,等我睡着才可以。”

 

黑子眼睛弯了弯,点头。

 

于是赤司复又闭上言。

 

他感觉到那人坐在自己身侧,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,没有其他动作。

 

很久之后,黑子轻声问道:“赤司君?”

 

赤司没有回答。

 

黑子顿了顿,凑过来,靠近他的耳朵,又悄声问了一次:“赤司君?”

 

“——赤司君睡着了吗?”

 

赤司弯起嘴角,还是不说话。

 

于是黑子低下头来。

 

赤司在他的嘴唇即将亲上来的一瞬,深深勾起嘴角:

 

“还没有哦,哲也再等等。”

 

黑子没说话。

 

赤司突然睁开眼。

 

书房里空空荡荡,阳光从窗外落进来,暖融融地铺了一地。

 

赤司感觉脸上湿漉漉的,桌子也有几滴晶莹的液体,他这才发现二号在舔自己的脸颊。

 

一脸狗口水。

 

——原来狗的口水是咸的。

 

“哲也。”赤司唤了一声。

 

二号继续一下下亲昵地舔来舔去。

 

赤司看看它,摸了摸自己的脸:“二号。”

 

二号停了动作,歪着脑袋乖乖看着他。

 

——你看,赤司心里说,就连它都知道自己的名字是“二号”,而不是“黑子哲也”。

 

 

赤司觉得自己整个生活节奏都慢了下来,带得二号都变得像个小老头——慢吞吞,懒得动,翻个肚皮晒太阳的时候,就像一只在这个家里呆了许多年的老狗。

 

然而懒散对身体不好。一人一狗相互监督,赤司每天带二号出去散步,散完步回来健身,健身完洗澡,晚上九点准时上床。

 

有时候他半夜醒过来,看见枕头旁趴着的一小团黑影,心里就会很安定。

 

捡到这只狗大概是缘分——有的人把人弄丢了,连狗都没有一只。赤司珍而重之的同时,又患得患失。

 

一日赤司带二号散步的时候,看见电线杆上贴了张寻狗启事。

 

他想起刚捡到二号时绿间评价说,还算亲人,许是家养走丢的。

 

他低头看看二号,又看看那张启事上的照片。

 

“你有双胞胎兄弟吗?”他问二号。

 

二号伸着舌,尾巴摇来摇去,不出声。

 

赤司面无表情,撕了那张启事,扔到垃圾桶里去了。

 

走出两步去,他又后悔了。他踟蹰了一会儿,不知是不是应该回去——去看看那张纸上的联系方式,最起码告诉人家一句:它还活着。

 

他带二号去看那个人,或者说,他终于有勇气去看那个人。

 

小时候黑子陪他回家祭祖时没搞懂,问他为什么两个人的名字会刻在一块碑上,赤司告诉他那是“合葬”。

 

“真幸福啊。”黑子感叹。

 

赤司哭笑不得,他不信这些东西:“死了便死了,有的墓里其实根本没有合葬,只是把两个名字刻在一起——都是面子。”

 

“可以不葬在一起,”黑子十分认真地说,“但是把两个人的名字刻在同一块碑上,就已经很幸福了。”

 

他说:“所有人的骨灰过去很多年后都一个模样,但只要以后有任何人看到这块碑,就会知道,这两个人是在一起的。”

 

现在那块地里什么都没有,那块石碑上却有两个名字,一个是黑子哲也,一个是赤司征十郎。

 

“我先在这里占一个位,”赤司跪着去摸那个名字,轻声跟他解释,“看你名字孤伶伶在上面,我心疼。”

 

黑子哲也晕机,从前也不爱坐飞机,离开时却是慌不择路买了机票,大约是想着越早离开便越好——颇有点落荒而逃的味道。

 

真跟他当初镇定无比的告别截然不同。

 

赤司记得他离开前一晚来他身边磨磨蹭蹭。

 

那时候两人相处已十分尴尬,黑子不愿意他订婚,但是不敢提出;赤司不可能取消婚约,但是也不愿直说——然而多年的默契,心照不宣,其实两人都知道一旦婚约定下,他们的关系也便完结了。

 

“订婚什么时候?”黑子问。

 

“下个月,”赤司手上的笔顿了顿,“我告诉过你了。”

 

黑子“啊”了一声:“想起来了。”

 

于是黑子坐在一旁看他签文件。

 

良久后又问:“赤司君需要帮忙吗?”

 

赤司被他看得紧张,闻言便立刻说:“不用,你出去吧。”

 

黑子下意识站起来,却没走,磨蹭了一会儿,出声问他:“如果赤司君订婚了,我还可以留下来吗?”

 

赤司登时停了动作,他抬头,看着黑子,有些摸不清他这句话的意思。

 

两人一对视,黑子突然意识到赤司误会了,慌忙摆手:“我不是、不是那个意思。”

 

他的脸色涨红了,原本白皙的皮肤染上粉红色,神情窘迫无措:

 

“赤司君,一个人,接下来会很辛苦吧。”

 

赤司没说话。

 

黑子脸上的粉红一点点退去了:

 

“可是我就算留下来,可能也做不了什么了。”

 

赤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,沉默了一会儿,才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

 

他看见黑子脸上的血色瞬间便褪去了。

 

“再说吧。”赤司心下一乱,低下头来,顺口补了一句。

 

黑子哲也似乎点了点头。

 

他转身往外走。赤司想抬头看看他的动作和神情,又怕他回头。

 

“赤司君。”黑子哲也站在门边,突然再次开口:

 

——“说起来很抱歉,虽然知道对赤司君来说很重要,但我还是不愿意,”他轻轻吸了口气,“……看到你订婚的样子。”

 

赤司当时以为他是终于把那句“不愿意”说了出来,后来才知道,那就是一句告别。

 

不是说,我不愿意你订婚。

 

而是说,那么,再见。

 

这场告别太平淡了。

 

赤司后来看过许多小说、电影,总觉得在这类意味深长的告别里,应该有一个人,会比较反常,比如絮絮叨叨地叮嘱、比如开始回忆过去,或者至少,会应该有一句“再见”。

 

“早点休息,”黑子想了想,加了一句,“晚安。”

 

于是赤司也回答:“晚安。”

 

第二日一早,赤司出门,两人没能见面。

 

回来时没看见黑子。

 

衣服还挂在衣架上,厨房里炖着汤。

 

如果空中没有那一场礼花,这个人便可以真正算作“无声无息”地消失。

 

他甚至没看到有关的新闻。

 

有一只很可怜的猫,它的主人名字叫作“薛定谔”。

 

赤司后来不知为什么,鲜少梦见那个人,却无数次梦见那个电话。铃声一遍响过又响一遍,他都十分冷静地坐在一旁抱臂看着,一直看到自己醒过来。

 

有时候他会觉得有些荒谬——没有尸体、没有骨灰,就是一条记录,一个电话,然后那些人就义正辞严地告诉他说,这个人没有了。

 

他心中思量,只要自己不去接那个电话,那么就像薛定谔没有打开那个箱子,那只可怜的猫永远都是生死叠加的状态——哲也就只是离开了,他们俩的故事就勉强算个平局。

 

虽然不在一处,但总算还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地方,等到哪一天命运想起来了,说不定还能来个破镜重圆。

 

离开已经算是结局了,为什么还要在后面再加一段?

 

——再加一段,难道就为了告诉他:赤司征十郎,你以为再等等,或者什么时候就可以送给他、还给他的东西,已经没有机会了。

 

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奇怪:真的恐惧死亡,却又真的不把死亡当成一回事,于是也不将别离当成一回事——总想着还有机会,总想着哪有那么多意外,总想着一转身还找得见。

 

赤司起身。

 

二号跑到他脚边。

 

“走吧。”

 

 

人死以后,不一定还有“然后”——这种事情没有定论,赤司却也没有赌一把的勇气。

 

如果死亡当真是一了百了,那么他就连记忆或梦境也没有了。

 

赤司心想,自己一定要尽量活得久一点、再久一点,这样就可以用余生来等他入梦。

 

年纪轻轻就提前过上退休养生生活的赤司,对自己的身体看顾得异常谨慎。

 

作息规律、每日健身,绿间真太郎每三个月给他做一次简单体检,并预备每年做一次全身检查。小毛小病一经查出,全家的食谱就要专门请食疗师来改一遍。

 

现在又加上了一只不爱吵闹的狗。

 

绿间真太郎从大门进来时,正看见这位大少爷躺在花园的躺椅上晒太阳——膝上盖了跳薄毯,薄毯上趴了一只狗。

 

听见声响,那狗动了动耳朵。

 

绿间拍了张照片。

 

赤司淡淡问:“你在做什么?”

 

“给你看看你老了的样子。”绿间真太郎说着,把手机递过去。

 

赤司睁开眼看了一眼,神色不变,手从毯下挪出来,轻轻抚了抚二号的小脑袋。

 

二号侧头,舔了舔他的手心。

 

“逆光。”赤司评价说。

 

绿间道:“脾气越来越好了。”

 

赤司没答话。

 

“又上头条了大公子。”绿间轻声说了一句,语气淡淡的,念书一般道:“赤司征臣怒斥长子不孝,寿宴当晚人前痛哭失声。”

 

“无聊。”赤司重又闭上眼,淡淡回了一句。

 

“还有一个。”

 

绿间念道:

 

“震惊,赤司小公子夜总会吸毒滥交,豪门堕落内情惊天爆料。”

 

赤司没理他。

 

绿间也不在乎,继续说道:“这里还有,男人看了沉默,女人看了流泪——赤司小公子的身世纠葛。”

 

“哗众取宠。”赤司神情不变,似乎早有预料。

 

“如果你当时没取消婚约,他们这些不入流的手段现在又怎么用得上。”绿间总结。

 

赤司不置可否。

 

“不打算管管吗?”绿间笑。

 

“他闹不了几年了。”赤司平静地答道。

 

绿间真太郎看着他,忽然就觉得有点陌生。自己这位曾经锋芒毕露的好友,居然也会有这样不露圭角的时候——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,“呲”一声浸入到水里,倏然冷却沉淀,颜色尽敛,却更加坚硬。

 

“真太郎,”赤司忽然问道,“你觉得我现在这样,还能活多久?”

 

绿间顿时感觉有些荒谬。这样的问话,更像一个得了绝症的病人在向主治医生询问自己的寿限,而不是应该由这样一个身体健康、甚至尚未而立的人问出口来。

 

他心中稍稍有些不安,皱起眉来,不答反问:“你问这个做什么?”

 

“没什么,”赤司勾了勾嘴角,脸上显出一些温柔的神色,“我怕他以前买的那些东西我用不上。”

 

绿间心里叹了一声,顺着他问:“什么东西?”

 

“一对拐杖,一对护耳帽,三双羊毛袜,两张轮椅……”赤司数着,忽然一哂,自语道:“居然记得这么清楚。”

 

绿间无奈。

 

“一般来说,人要多大年纪才能用拐杖?”赤司认真问道。

 

绿间啼笑皆非:“腿脚不好的时候便用,哪里拘什么年龄。”

 

赤司沉吟片刻,又问:“那有没有什么办法,可以让我既‘腿脚不好’,又不会影响身体?”

 

言下之意,竟是十分期待的样子。

 

绿间:“……”

 

“那个拐杖确实很有意思,可以调整高度,”赤司介绍说,“而且两根拐杖可以扣在一起,像这样……”

 

他兴致勃勃,像一个收到礼物等不及要拆开来玩的小孩。

 

绿间正要出言嘲讽他两句,忽然瞥见二号也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,毛茸茸的尾巴摇来摇去,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。

 

那双蓝宝石色的眼睛亮晶晶的。

 

他喉间的话,忽然就说不出口了。

 

就在他沉默的时候,赤司却忽然也住了口。

 

花园里蓦地陷入一片寂静。

 

赤司摸了摸二号的头,轻轻叹了口气。

 

这一声叹息很轻,绿间却不知为什么眼眶一热。

 

他听见赤司淡淡地说道:

 

“真想他啊。”

 

 

 

 

3

 

许多时候,“想念”这种情绪是突然产生的——它跟所有的触景伤情、睹物思人之类的理论都没关系:“想念”是原因,而不是结果。

 

有时候仅仅是在某一个毫不相关的瞬间,想到某一个毫不相关的人——这自然是奇怪的,但当人每每去深究其中缘由的时候,就会发现,是因为“想念”。

 

如果还要深究呢?——那就是因为“喜欢”。

 

所以这个等式递推下来,就可以得到这样一个教人欢喜的结论——

 

赤司征十郎喜欢黑子哲也——这就是一切一切的原因。

 

很多年以后,赤司征十郎都记得这个下午。

 

二号看起来身体不甚舒服,赤司心里着急,联系了司机,便跟秘书部交代了几句,抱着它下楼。

 

赤司走到地下停车场的时候,二号忽然叫了一声。

 

二号很少叫,赤司当时便愣了一下,赶紧低头看它的异常。

 

二号却明显精神许多,蹬了两下腿,扭着身子要下去。

 

赤司一下子没抱住,又怕它摔着,连忙小心托着它半蹲下来。二号挣扎着从他怀里跳下,一边叫着一边撒欢似地往前跑。

 

赤司愣了一下,忽然意识到什么,猛然站起来:

 

“二号!”

 

二号止了叫,脚步顿了顿,回头望着他,摇了摇尾巴。

 

赤司心里一阵惶恐,只觉得眼前的光线忽明忽暗,唯一清晰的只剩下二号那双漂亮的蓝眼睛。

 

他预感到一直以来压在他心头的那张轻薄的寻狗启事,似乎要被谁缓缓地揭下来了。

 

他的双手紧紧攥在身侧,用尽了全身力气,都没能止住那种莫名的颤抖。

 

他觉得自己是生气的,又有些委屈。

 

“过来。”他命令道。

 

二号看看他,又回头望了望不远处黑漆漆的转角,伸着舌头喘气。

 

“二号!”赤司的声音加重了一些。

 

——我对你这么好,也比不上你原来的主人吗?

 

二号回头来看他——很认真地看了一会儿,脚下动了动,又响亮地对着他叫了一声。

 

那是赤司遇到它以来,听见它叫得最欢快最响亮的一声。

 

听起来很像一句告别。

 

赤司心里一空,又喊了它一次。

 

这一次二号没有回头。

 

赤司听见它的四个小爪子踩在地上“嗒嗒嗒嗒”的轻响,一点点远去。

 

赤司看见那小团黑影——那小团曾经趴在他的膝上舔他手心、曾经无数次在他梦回转醒时窝在他颈侧的小东西——一点点跑向黑沉沉的空间深处,然后转过墙角,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里。

 

他闭了闭眼睛。

 

双腿发木。

 

赤司深深地吸了口气,转身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“——赤司君?”

 

那一瞬间寂静。

 

赤司觉得有些恍惚。

 

“是赤司君吗?”

 

赤司僵住了。

 

他不敢回头,也不敢动惮。他听见那个声音就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,比无数次回忆和梦境里的声音都要清晰可辨并真实可亲。

 

他听见刚刚离开的二号又在他身后叫了一声。

 

……

 

赤司征十郎后来回忆起这一刹那,总会十分钦佩当时那个有勇气转身的自己——一个在梦里连电话都不敢接的人,在那一刻怎么就居然敢转过身去?

 

——还是因为太想了。太想了,以至于对那些几乎疯狂的、不可思议的念头也不甘放手,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,却又小心翼翼生怕将它扯断;太想了,以至于当那个声音出现时,哪怕只是两句话,也令他用尽力气维持了这许多时日的坚强和自制登时溃不成军。

 

赤司心想,我就偷偷看一眼。

 

他缓缓侧过头去。

 

他看到一片衣角。

 

然后手臂被人抓住。

 

“赤司君,”那人的声音轻轻地,“抱歉。”

 

那人在他背后深深吸了口气:

 

“很抱歉——我是说,好久不见。”

 

 

捉迷藏这种游戏,小赤司一向不喜欢。

 

然而小黑子看上去很喜欢的样子。

 

小赤司无法,只得同意一起参加体育课上的小孩游戏。

 

但他不想花时间躲。

 

——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等着别人找他,这种事情简直傻透了。

 

“我来找人。”小赤司主动说。

 

那时候赤司不跟别的孩子玩,但是在小朋友眼里颇有几分威信。

 

于是大家都表示赞同。

 

小黑子看上去还很高兴。

 

“你高兴什么?”小赤司问他。

 

“我跟他们玩,他们总是找不到我,有几次还把我忘了。”黑子哲也笑得眼睛弯弯的:“但是如果是少爷的话,一定可以找到我的。”

 

小赤司哭笑不得:“你快躲起来吧,我要倒数了。”

 

赤司背过身去,听见后面窸窸窣窣。

 

三分钟后,小赤司转过身来。

 

赤司:“……”

 

赤司:“我看得见你,哲也。”

 

小黑子从树后跑出来,小脸红扑扑的:“少爷真厉害。”

 

赤司:“……”

 

游戏玩了许多次,赤司总是很轻易就会把黑子哲也找出来。

 

甚至有几次,他总觉得黑子躲藏的地方简直是在侮辱他的智商。

 

“你到底要不要认真玩游戏?!”小赤司生气了:“不能好好躲起来吗?!”

 

小黑子有些赧颜地看着他,眼睛一眨不眨。

 

 

飞机椅背上的广告册里有你的采访,赤司君。

 

我是说,只有几句。

 

连照片都没有。

 

我在起飞前假装生病,下了飞机。

 

我后悔了。

 

你说奇不奇怪?——虽然什么东西都没有想带走,但是我确实已经计划了很久——毕竟下定这个决心,对我来说,好像比预想得要困难许多。

 

可是,就是突然之间,就后悔了。

 

——我怕我走了,你若是有一天想要回头,便真的找不见我了。

 

end

 

 

 

 

 

番外

 

赤司现任当家宣布他要结婚了。

 

对象是个男人。

 

什么?难道不是那只狗吗?

 

很多人都茫然了。

 

赤司当家订做了一对婚戒,由世界最有名的设计师黄濑凉太设计,独一无二,名字叫作“三愿”。

 

黑子哲也在被采访时问到这个问题,微微弯了弯眼睛。

 

“可以透露一下这个婚戒为什么要叫‘三愿’吗?”

 

“请问一下,是赤司先生许诺给你什么东西吗?”

 

“‘三’这个数字并不是个吉利的数字,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名字呢?”

 

……

 

黑子哲也等着所有人都七嘴八舌地问了一遍,这才慢吞吞地回答道:“就是字面意思啊。”

 

珠璧凭此戒,与君发三愿:

 

一愿世清平;

 

二愿身常健;

 

三愿临老头,朝夕与君见。*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溪爷点的番外:

 

1

 

赤司征十郎对结婚证很不满。

 

由于种种不知名的原因。

 

赤司征十郎的名字印在了黑子哲也名字的下面。

 

赤司:“……”

 

无论从罗马音字母还是日文字母,无论从姓还是从名——“赤司征十郎”这个名字都应该在前面啊不是吗?

 

黑子把结婚证收好,看看赤司,茫然:“怎么了?”

 

赤司说道:“印错了好像,我们重新去办一次,我们跟她交待一下。”

 

黑子愈发茫然:“哪里印错了?”

 

赤司额角抽动两下,欲言又止。

 

黑子看看他,又看看结婚证,依然一脸茫然,但还是笑了笑,顺着他说:“嗯……没关系,如果不满意的话,就去重新办吧。”

 

他说着,小心翼翼把结婚证从抽屉里拿出来,仔细把里面的印纸边角压平整,合上,回头看向赤司:“现在就去吗?”

 

赤司定定看着他的动作,原本有些懊恼的神色忽然就淡了。

 

“算了。”赤司说道。

 

“诶?”黑子困惑地看着他。

 

赤司走近,亲了亲他的额头,嘴角含笑:“已经没关系了。”

 

不能在结婚证上得到攻气满满的认证,赤司征十郎觉得忍一下便过去了——毕竟结婚证估计以后也用不上了,一个证明而已,放在角落里,也没什么人专门去研究。

 

但他决定在其他地方找回场子。

 

赤司征十郎觉得最能体现出一个人地位和身份的,莫过于称呼了。

 

黑子哲也非常有礼貌,对所有人的称呼都一样,都是“某君”,“某某君”,乃至“某某某君”。

 

赤司觉得这样很不好。

 

他希望自己能在黑子的方方面面体现出对这人的所有权,和与这人关系的独一无二。

 

虽然相处多年,两人的一言一行早已印上对方的烙印,但哲也对他的称呼居然依然是“赤司君”这样简单礼貌的敬语。

 

虽然绿间一再表示,黑子念他的名字的时候明显要温柔一些,也要开心一些,就好像只是念一下他的名字,都能让那个人满心欢喜。

 

但是不行。

 

要改。

 

赤司想象了一下那个人用同样温柔幸福的语调喊他……“老公”时候的模样。

 

“赤司君,”黑子有些惊恐地看着他,“你流鼻血了。”

 

饭要一口一口地吃,罗马不是一日建成的。

 

赤司征十郎一脸严肃地坐在桌前,开始一笔笔写下“让哲也叫老公的计划方案”。

 

→计划方案(一),尝试着让哲也向别人介绍自己。

 

——“你好,我是黑子哲也,这是我的爱人赤司征十郎。”

 

※计划失败。

 

 

 

→计划方案(二),叫哲也“老婆”以求得到相应的回馈称呼。

 

“老婆。”赤司看着电视,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。

 

黑子懵懂地看他:“什么?赤司君?”

 

“我说,老婆。”赤司看着他,重复了一遍,想了想觉得这样未免太过刻意,于是加了一句:“我爱你老婆。”

 

黑子眼睛弯起来,十分开心的模样:“我也爱你。”

 

赤司等着。

 

黑子转身进厨房打蛋了。

 

赤司:“……”

 

赤司觉得不能放弃治疗,提高了声音:“老婆你叫我什么?”

 

厨房里打蛋声停了。

 

黑子探出头来,神情呆呆的很可爱:“什么?我没叫你啊?”

 

赤司:“……”

 

※计划失败。

 

 

 

→计划方案(三),充分利用二号,向哲也普及新的家族关系。

 

黑子在给二号洗澡。二号扑腾来扑腾去,黑子耐心地按着它揉泡沫。

 

赤司靠在门边,意有所指地感叹:“看你给它洗澡,就好像它是你儿子一样。”

 

黑子很高兴:“这样很好啊。我看很多家里养狗都跟养儿子一样。”

 

赤司心里一喜:“它是你儿子,也是我儿子。”

 

黑子点点头,看上去有几分羞涩。

 

赤司心道天可怜见终于找对路子了。

 

“所以我是谁?”赤司循循善诱。

 

黑子一脸懵逼,迟疑片刻,试探道:“嗯,你是它……爸?”

 

“我们俩结婚了,”赤司险些喷出一口老血,继续引导他,“我是它爸,你是它妈——你应该叫我什么?”

 

黑子脑袋上灯泡“叮”地一亮,明白了:“孩他爸?”

 

赤司:“……”

 

赤司想,没毛病。是我想太多。

 

※计划失败。

 

※计划执行人陷入绝望,计划崩溃,下次再说。

 

 

 

“赤司君这两天有心事吗?”黑子问道。

 

赤司擦着嘴角,长长吐出一口气。

 

“没什么。”他站起身,看到黑子眸光中露出几分无措,忽然又觉得有些心疼。

 

你真无聊,赤司征十郎,多大年纪了,还这么幼稚!

 

他这样想着,勉强释怀一些,勾了勾嘴角,低头吻上那人的眼睛。

 

那人的睫毛一颤一颤,像一把小刷子在他的心上一下下刷着,刷得他心痒难耐。

 

“是什么事情,可以告诉我吗?”黑子软着声音问道。

 

他的声音一软下来,赤司就有些受不了了——那声音又软又轻,尾音微微发颤,像是一个人用湿热柔软的舌尖轻轻舔过他的心脏。

 

“你……”赤司眸光渐沉,声音也暗哑下来:“你知道的,我待会儿还有会,哲也。”

 

黑子抿抿嘴唇,眼里划过一抹受伤,有些委屈地“唔”了一声。

 

赤司喉结动了动。

 

黑子站起来收拾桌子,进厨房去了。

 

赤司叹了口气,只得道:“我晚上会早点回来。”

 

“好的老公。”

 

黑子在厨房里答道。

 

赤司倏然瞪大眼。

 

黑子的头从厨房门口冒出来,目光中带着些狡黠:“晚上再说吧。老公。”

 

赤司:“…………”

 

他拿起手机。

 

“今天行程全部取消。”

 

╮(╯▽╰)╭

 

fin.

 

 

 

 

 

听说你嫌弃我的不可描述。

 

嗯所以我就不恶心你了。

 

生日快乐!

 

恭喜你又老一岁啦~

 

祝你越来越漂亮啊(虽然你保持现在的颜值就已经可以了)

 

祝你和你喜欢的赤黑天长地久呀!

 

 

 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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